| 一个更加成熟的救灾体系，也包括社会心态和舆论环境的理性和成熟。大灾面前心平气和，是一种抗灾的力量，更是一种磨难后的收获
一大早，我急急从云南鲁甸县赶往巧家县重灾区包谷垴乡采访，走走停停近8个小时的车程里，时而余震、时而暴雨，时而道路排险，时而手机微信里跳出诸如此类的信息：“日本为何震级高死亡少”“道路抢通到何时”等等。说实话，作为身处抗震救灾一线的记者，看到这样的信息，心里不是滋味。
以道路抢通为例，昭通市民政局副局长何平解释：震区范围大、山体破碎受灾程度深，公路保通的压力很大；余震不断，又值雨季引起塌方，常常是“反复抢通、反复损毁”。我在行进中也切身感到，滇东北山大谷深，许多山乡公路像是“挂在”山上，面对这样的路，平原地区的司机恐怕腿肚子都发软。抢修人员顶着落石，甚至动用炸药，难度和危险可想而知。
灾区有灾区的难处。许多质疑者往往从自身的生活经验出发，不了解灾区的社会背景。比如震级不算高的6.5级地震竟能造成现在的400多人死亡，成为当下舆论关注的焦点之一。客观说，有这种疑惑也是正常的。但大多数人并不知道，此次震区属于国家级集中连片贫困地区，农民年人均纯收入三四千元，房屋质量问题折射的是贫困问题。当然，即使是贫困地区，如果处于地震带或自然灾害频发带，也应考虑把“抗灾安居”作为重点。不过，解决房屋质量问题也有个过程，群众脱贫更非短期之功。
记者以前数次到滇东北乌蒙山区采访扶贫，这里的生存条件之恶劣超出想象，群众几乎找不到平地建房子，高耸入云的大山陡坡上，三三两两的房子和“大字报田”极度分散。有些乡亲从家里走到公路边，都要两三个小时。而山里的房子仍以土坯房为主，抗震性差。要想让所有老百姓都住进钢筋水泥的好房子，恐怕需要有更多的财力保障。而这是贫困地区最头疼的事。
这几天，各种媒体上“正能量”满满。当你看到消防队员把缆绳绑在身上渡过湍急浑浊的河流，为的是把受伤的孩子尽快送往医院；当你看到年轻的战士只身泅水渡河，为救落水群众而不幸被落石击中；当你看到各路救援队伍争分夺秒，救援队员们一身征尘、满眼血丝；当你看到来自各地的救灾物资运输车和志愿者挤满灾区集镇，火急火燎地寻找一个安放处。你是否有一种“要哭的感动”，对不尽如人意处多了一份体谅？
这样说，不是回避问题，更不是为谁“开脱”。关键是，大灾当前、灾情复杂，需要一个众人拾柴、众志成城的氛围，这更有利于受灾群众。记者在巧家县抗震救灾指挥中心，想现场采访一个领导，根本找不到人，“他们都在一线”，新闻中心的同志面露难色说。而新闻中心里有的工作人员睡沙发，把挤出来的住处让给记者。这才是真正的一线，大多数基层干部和救援人员都很辛苦，需要心理上“减压”而非“加压”。而任何一条夸大灾情的信息或是谣言的传播，都可能干扰抗震救灾秩序，是对灾区人民的不负责任。正如不少网友所言，有一种支援叫“不造谣”。
不可否认，一些质疑乃至批评的出发点也是善意的，是为了今后此类灾害的损失更小。但也有一些过激的言辞，或许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显得“深刻”些。耐人寻味的是，记者也看到了日本网站网友对鲁甸地震的留言，一般而言，语气要温和得多，态度也更理智。现在许多人呼吁建立一个更加成熟的救灾体系，那么，社会心态和舆论环境的理性和成熟就是内容之一。此时多一份体谅和包容，比“片面的深刻”更能打动人；多一些参与和推动，比情绪的宣泄更是有意义得多。大灾面前心平气和，也是一种抗灾的力量，更是一种磨难后的收获。
徐元锋(作者为本报云南分社记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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